【第7吻】卤水点豆腐
1、
“小王同志，接下来就靠你了！”王杰希接过上任团支书不知道从街边哪个不正规的刻章店面里刻来的“公章”，并在前委员殷切的注视下，默默地应下了刚刚那一堆胡言乱语。
“平时的团宣传不能放，团刊的建设是重点。人手不够就跟他们文学社调点人过来，不要怕，要保持住我们团委的风骨，争取形象实事两手抓。”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王杰希不明所以，其中一位很有戏的前委员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巾盖到眼睛上，声未出泪先到，“主要还是那叶修，无恶不作，怙恶不悛。干尽伤天害理打砸抢烧之事，我们却束手无策，拿他毫无办法。”
“两年来，我们活在黑暗之中受尽打压，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王你加加油，他已经高三了，你苦也就苦一年，fighting！”言语间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喷薄而出。
小王同志表面冷静，内心很想赶人，忙不迭答应好后，无情地将三人推出校门，三人不死心，被架上出租车后仍有丝丝“劝诫”传来，“小王同志，你千万要小心，这小子惹不起一定要爱心教育。”
在王杰希终于难以保持面上的友好，将要滋出声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一位在车子将要开出视线时喊出重点，“王杰希你给我注意点，叶修他爸是校董事，小心他给你贴红纸条！”
王杰希属于嘴上诚恳，心里很不当一回事的那种人。从初中部直升高中部，一心扑在读书事业上，双耳不闻窗外事，对叶修那土霸王到是有所耳闻，但至今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旁人的三言两语还真吓不到他。
“可真不是胡说。”翻越重重篱笆，有正门不走非走歪路的小学弟硬是在王杰希的嫌弃脸下挨到他身边去，蹭了他一身泥巴，“确实是个道行很深的混混，听说学习成绩一度是顶尖的，后来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蹶不振，沦为混混，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王杰希赶忙从抽屉深处翻出小面包赌住黄少天的嘴，心想都是些什么用词，全部都走火入魔了。
“怎么跟我听的版本不一样啊？听说他很有风度，出手大方很讲义气的！”不知道哪来的路人甲问了这么一句。
黄少天一下子就来了劲了，“你那是从女生堆里听来的版本吧。你想想看，那个叶修，有点姿色，家境殷实，老爹是boss，很容易引来一些谣传。”边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那你又很懂他了？”
“我怎么不懂他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他…”
“黄少天，你们班长来了。”眼看要刹不住，王杰希使出杀手锏，吓得他忘了侦查工作，翻了墙，原路返回了。
2、
后来的事可以说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时逢高三教学楼修葺，高一新教学楼完工之际，校领导一致决定暂时将两人年级合并在一所教学楼里上课。虽然期间也收到不少反对意见，但仍不及现实残酷。我们的小王同志就这样和叶大魔王在三楼拐角的厕所狭路相逢了。
“高一的？”三四楼刚好是高一高三分界线，叶修的班在四楼，来三楼纯属被上面人满为患的厕所挤下来的，本来就单纯放个水，硬是被上厕所还拿着论语背的王杰希吸引了注意力，“长势喜人啊。”
前面说了，王杰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哪里知道这人是谁，只当是性格外放上厕所都不忘交际的普通同学，默默地嗯了一声很是无情，衔着纸自顾自洗手去了。
王杰希嗯者无心叶修听者有意。瞧这挺拔的背影，白净的脖颈，诡异的行径，冷淡的回应，叶修觉得自己被击中了，未必是丘比特之箭，但就算是枯树杈也受不了啊。
“拉倒吧，尽鬼扯，我看你是受虐倾向，人家压根不理你。”被叶修拉来撸串，秉承着不吃白不吃的张佳乐并没有给人留面子。
“诶，不是，主要吧是那截脖子，白，细腻，小子侧脸也不错，热爱学习，很特别。”
“叶修，你该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了，硬是扯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找回场子吧。”已经十根肉串下肚的张佳乐强行戳穿。
叶修没有马上否定，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境，发现短短几十秒内，自己居然把对方从头研究了个遍。顿时醍醐灌顶，枯树杈换成了丘比特之箭。
“可不嘛。”
张佳乐被他突然的坦荡呛了一口芬达，“那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要追到手，正好缺个扒蒜老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叶修要向小孩下手了，吃撑了的张佳乐题。
3、
王杰希最近遇到了件棘手的事情，他一清清白白只想好好学习的高一学生被突然悔过自新痛改前非的高三学长缠上了。
“学长，这是高一的知识，不适合你了。”王杰希接过他提出来的问题，十分无语。
“没事，我正准备留级。”叶修脸皮十分厚实，写不来羞耻二字，扑扇着大眼睛等待着王杰希的“临幸”。
没把留级也留不到高一这句话说出口，王杰希无奈把题目拿过来，细细地写上解题过程，然后推回去。
叶修根本没细看，自顾自地靠着王杰希，下巴擦着肩膀语气可怜兮兮，“你不说我看不懂啊。”
“我写清楚了的。”
“我学渣。”
王杰希心中默念吐纳技法，有苦难言，脑中好几个计划来回穿梭，最终抽过叶修水中的A4纸，认命解答。
他小王同志从来都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性格，何苦被叶修磨成这样，主要还是中了那人的“阴谋诡计”。
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周六，王杰希偶有登山的习惯。叶修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早就把人的习惯摸了个遍。特意致电好友，帮忙上演一出好戏。
友人张携带着友人孙谋划着一场只演给王杰希的碰瓷大戏。俩人趁着小王行至半山腰时，由主角张冲锋陷阵，蹦跶至他身边后跟条宽粉似的挨着他倒下，演技之差惊呆了躲在另一边伺机而动的叶修。而后追上的友人孙彷佛瞎了般，无视这其中的种种漏洞，赶到案发现场后，省略了当初计划的大部分争执细节，用脚拨开一旁的主角张，拽起王杰希的衣领就要揍。
好不容易挨到自己闪亮登场，叶修也没客气，有意无意将脸往对方拳头蹭，也就电光火石间，叶修脸上已经挂了不少彩。
“快跑。”就跟写二十万字就为一个情节的作者一样，叶修计划了这么多也就想拉拉王杰希的看上去就滑溜溜的手，心中bgm已经自动播放，山间小路跑的比谁都得劲，甚至想一路跑到山顶。
“停停停，”在这场就是针对他的场景下王杰希冷静十分，看着已经跑出危险区域，马上制止了叶修的疯癫行为。
挣脱开叶修紧紧拽着的手，王杰希坐在路边的小石头喘气，时至初秋，他白衬衫外套了米色的毛衣马甲，衬衫没扣紧露出一截锁骨随着喘息节奏上下起伏。兴许是因为激烈运动过，本就白皙的肌肤透着一层薄薄的粉红，双唇微张，吐着热气，左手覆上右手的手腕，那底下是刚刚被叶修捏红的指印。
叶修一回头就看见这幅场景，十分色情。他没出息地扭过身去，花了好几分钟平缓了呼吸节奏，才好似漫不经心地朝王杰希走去。
“没事吧你。”这个开场白实在有点土，王杰希休息一会，马上恢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反观叶修，跑的太猛，冲的太过，累的够呛。
王杰希马上站起来，摇了摇头，“还行，谢谢你，学长。”
本来被王杰希衬托地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叶修，一听他的蹦出的称呼，瞬间来了精神。
“你记得我？”
王杰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老实回答，“记得，上次厕所。”
“怎么就记得了？”叶修尝到甜头，步步紧逼。
王杰希没听到预期的不客气小心点下次见等等回应，反倒追来了一堆问题，他也没慌，有条有理地回答了叶修。
一副烟嗓，在莘莘学子中格外引人注目，厕所搭讪，众多场景中显得特别诡异。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叶修也没有气馁，真情实感直抒胸臆地表达了对王杰希的青睐，并婉婉道出现如今的困境，一副想改过自新却苦寻不到出路的低姿态。
“总之，帮帮我呗，我是真的特别想好。”
有时候不知道该不该说叶修天生就适合做个说客。他很好地把握住了叙事承上启下这个优点，字句清晰，情绪掌控到位，很有说服力。
凡事很讲原则，看事一针见血的小王愣是没有看出其中的问题，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4、
自从那次之后，叶修光正大地要了王杰希的电话加了他微信关注了他微博霸占了他所有课后时间。
王杰希从开始的婉拒，到后来的半推半就至现如今的理所当然，完全没花上多长时间。
就在刚刚他才刚接过叶修递来的温水，坐在他家的客厅，看着他奋笔疾书。
“叶秋，”王杰希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大声，但被唤的那人放佛没听到似的，逼得他又喊了一声，“叶秋。”
叶修当然反应不过来，因为他又一次很怂地用上了没跟他同学校的倒霉弟弟的名字。
“嗯？”意外很乖顺的回应，他停下笔等着王杰希的下文。
“别老趴着，对眼睛不好。”被郑重其事地盯着，王杰希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又是喝水又是抿嘴试图掩饰。
叶修听到，开心地不行，一副久旱逢甘雨的老农模样，差一点就要得意忘形拉起王杰希翩翩起舞，好在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没吓着人。
“小王关心起我来啊，特别可爱。”难得匀出一点时间分给友人们，也是半句不离王杰希。
“难道你不觉得是你自己滤镜太厚了吗，这很明显就是普普通通地关心，等同于看着点路，小心脚滑，没什么特别的。”张佳乐上次演戏真情实感，臀部磕的颇痛，自此之后每每打击叶修毫不留情。
“你说的孙哲平吧，我们小王轻易不透露情绪，那种关心约等于表白。”
“那你怎么不去表白表白。”
叶修想来着，要换做别的事，宁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可这要换做王杰希，他又舍不得了。不管是他柔软的嘴说着多不留情面的话，还是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指要害切中要点，还有那看似无情的大小眼，实则温暖多情一见难忘。
叶修都舍不得。他越是舍不得就越小心翼翼，越小心翼翼就越容易出差错。
5、
后来发生的事情，叶修每每想起都后怕。
那天是周五，叶修掐好时间，等着王杰希他们班的人走完了才闯进去。有意无意地蹭着王杰希的肩，见人没有拒绝的样子，得寸进尺地搂上了他的肩。小王不知道吃了什么长势更加喜人了，叶修这一搂发现不及他高，心里极度不开心，十分需要安慰，一下没把持住进一步蹭了王杰希的脖子。
炙热的呼吸打在王杰希脖颈上，吹出了一片红，王杰希推了推也没有用力，做做样子，“别闹，小心有人路过。”
这句根本等同于鼓励的话大大刺激了叶修，他如同吹满了气的气球，一鼓作气地把王杰希推到读书角，平行着他视线的正好是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叶修觉得可能是冥冥天注定，时候到了，这是督促该改进一步行动的最好证明。
王杰希像知道什么，没有说话，低垂着头，留给叶修一个四分之三侧面，夕阳打在脸上，气氛达到顶点。
“王杰希，我……”
“叮铃叮铃叮铃…………”跟进广告似的，叶修手机的初始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瞄了一眼来电，马上火箭般退到王杰希十米开外，“等会，我马上回来。”
接起叶秋的电话，叶修真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自己的煞星啊，十天半个月不联系，一联系就正好挑他跟他嫂子说情话的时候。
“笨蛋哥哥，你在哪呢，我在你班门口呢。”
叶修听完吓得直往四楼跑，太危险了，平时一直抱怨离王杰希太远现在恨不得教室在八楼，“在那老实呆着别动，我马上到。”
事实证明他的弟弟很乖，但王杰希不太乖。他很是好奇叶修刚刚露出惊恐的表情，等了约莫五分钟，就跟着出去，也不是想偷听什么，他在意，不想违背本心。
王杰希跨上四楼的阶梯，朝右手边一拐，看到了刚刚还粘着他要说什么的人，只不过头发更短点，表情更柔顺，衣着整洁，扣子扣到了最后一颗。
王杰希那一刻没有震惊表情很淡定，一度被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里扫过很多信息，鬼使神差地朝着离自己更近一点的背影喊了一句，“叶修。”
叶修听到王杰希的声音反倒冷静了，乖乖地回头哎了声。
“你们聊着，我先走了。”有一瞬间叶修觉得王杰希又变成了团委的小王同志，挥挥手什么也没留就走了。
6、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啊啊啊……”
馒头都捂不住的嘴，张佳乐庆幸自己这回有先见之明，选了包间，“快闭嘴吧，太难听了。哎，还真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话叶修不认同，他可没凝固成功王杰希这块豆腐，自己倒是被降地渣都不剩。
“说的就是降你这快老豆腐，实在不行换个呗，王杰希也就那样，还大小眼。”
“那不行，我跟我们小王早已已经互通心意，我们是互相喜欢的，闹个别扭而已，怎么能随随便便分手。”
张佳乐恨不得把桌上那盆酸菜鱼摔叶修脸上，“太不要脸了！”
经历了一个星期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放学截不到人后，叶修终于开始改变计划在途径团委办公室小径上等人。
这天他翘了最后一节体育课，在老地方坐好，静下来时就想想王杰希言笑晏晏的样子。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来了王杰希……和别人说说笑笑的声音。
叶修就地取了块砖拦在王杰希的去路，王杰希往哪走他就朝哪堵。
团支部书记小王同志步履轻盈飘逸，完全不惧来人，倒是一旁跟随的人吓得够呛，王杰希不忍，“你先去吧，我一会到。”
叶修见他把人支开，马上换了表情，再次把人推到角落，把砖块扔在脚下然后站上去，差点就换来王杰希一笑。
“你什么意思？”叶修上来先将一军，王杰希差点被问懵。
“什么我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明明喜欢我，撩了我却又晾着我，现在还跟别人走这么近，分明就是负心汉。”
叶修言之凿凿理直气壮，彷佛真有其事，可惜王杰希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谁喜欢你了，我说喜欢你了吗，痴人说梦。”
叶修听完揪心般难受，半天接不上气，陷在恋爱中的人啊，都没什么智商，凡事容易当真。好在他深谙孔夫子锲而不舍的道理，迎难而上，“那要不要试试喜欢我，我高呢，比你差点儿，富，这个如假包换，帅，也还行吧。”说到帅，叶修顿时有点不自信，捋了捋两天没洗的头发。
王杰希趁叶修低头的瞬间，把他的脸看了个仔细，想起黄少天之前对他的描述里很重要的一句“叶修这人，有点姿色。”
王杰希到觉得叶修这点姿色在他自己的摧残下，在人群里已经极不显眼了，只有慢慢靠近他的人，才能明白他宛如葬爱家族发型下的快乐喜悦哀愁以及动容。他被耍了一次，气在头上，无处发泄，仗着叶修对他的爱慕，也想狠狠戏耍他一把。可到底是低估了叶修的对他的感情，刚刚叶修那一愣，他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了，他舍不得了。
“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人身上太多秘密，我没有安全感。”
王杰希给了个台阶，叶修顺势而下，“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统统告诉你。”
“还留级吗？”
“保证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北大清华随便上。”
短短几分钟叶修就签订了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但他不后悔，“割地赔款”换来的可是王杰希的亲亲搂搂抱抱，稳赚不赔。
7、
后来约撸串的时候，叶修扒紫皮蒜扒的起劲。张佳乐说王杰希也不吃，你扒个什么劲，叶修说你不懂，这是态度问题，爱他就要为他扒蒜！
“真是对讨厌的老豆腐。”被紫皮蒜辣了眼睛的张佳乐题。
